白雲山 浩然居

醒過來時，在L的懷中。

頭痛欲裂。怎麼回事？

我張開眼，眼前是他微微突起的喉結。一向刮得乾乾淨淨的下巴冒出一點
一點青青的鬍渣。

他身上還穿著昨晚出門時的襯衫，領口皺皺的。那麼愛整潔的他竟然沒有
換上睡衣倒頭就睡，委實稀奇……

百年難得一見，這樣不修邊幅的他，卻有種頹廢的性感……

莫非是昨晚太累了……

哼！咎由自取。還回來作什麼？不會留在那兒叫小情人幫他按摩？

不想被那雙抱過別人的手摟著。我想起床，不知怎地，卻覺得全身無力。

還有，他為什麼抱著我睡？是把我當成抱枕，還是他的小情人？

「嗯……」可惡，這傢伙力氣還真大。掙不開……

「唔？」他有了動靜。「蒼……」他喃喃唸著我的名。

我停下動作，屏息靜聽。他想說什麼？

他的手臂圈得我更緊。然後一切回歸沉默。

我耐心等了一會兒。很明顯地，他在說夢話。而且他的夢裏有我。

是什麼夢呢？真好奇……

其實，在他懷裏窩著真的很舒服……我慢慢轉向他，讓自己的上半身貼
著他堅實溫暖的胸膛。臉偎進肩窩，一隻手悄悄伸過去，環住他的腰。

如果能夠每天這樣窩在他懷中，那也不錯……

只好等他醒了。

等著等著，濃濃睡意又一波波襲來，我忍不住闔眼睡去。

再次睜開眼，看見的是他英俊的笑臉。
而我依然在他懷中。

既然他早就醒了，幹麼還摟著我？臉上有點熱。
心跳漸漸不受控制。

「早，感覺如何？」他的大手撫上我的額頭。「還好，燒退了。」

「我發燒了？」

他挑眉，「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困惑的搖頭。我記得昨晚在車庫裏的對話，記得那錐心刺骨的痛。
我記得我淚流滿面，隨手開了瓶紅酒，拿進浴室喝……

「……我在浴室裏睡著了？」

他點點頭。「水都淹到嘴巴了。要不是我發現，事情就麻煩了。」

他輕敲我的頭，寵溺地命令：「以後不准一個人喝悶酒，聽到沒？」

我點點頭。「對不起。」

「沒事就好。你浸在冷水裏太久著了涼，昨晚發高燒。幸好早上熱度退了。」

「……你整晚沒睡？」在身邊照顧我？

「不然呢？放你在旁邊感冒發燒難過，然後睡我的？我是這種人嗎？」

我在心中嘆氣。

我寧願你是這種人。
如果你是這種人，我就可以毫不留戀地死心，離開你……

他抽出墊在我身下的手，起身伸了個懶腰。
「你再休息一下，我去買早點。吃豆漿燒餅好不好？」

「好。」乍離他溫暖的懷抱，突然覺得有點失落……

他走進浴室。不多時，立刻傳來電動刮鬍刀的聲音。

這時電話響了。我隨手按下免持聽筒，趴在枕頭上聽。

「喂？」

「蒼，醒了？感覺如何？」是素還真的聲音……

「還真？你怎麼知道……」

「呵，他沒說嗎？」素還真的聲音溫文柔和，不過我可以想像那張狐狸臉
正竊笑著。

「昨晚王子把我與小釵吵醒，半夜急如星火地送來昏迷不醒的公主，他自己
一身濕透，連衣服都忘了換，卻把美人魚擦乾了還換好衣服包得好好的。為了
你，我和釵也忙了兩個多小時喔！他在旁邊走來走去，坐立難安，我也緊張
得很，就怕美人兒缺了一根頭髮，到時有人要拆我的小診所！」

我呆愣著，他什麼都沒說……

就只有一句，「沒事就好……」

「後來我說怕你發燒，要留下你照顧。他說不好意思再麻煩我們，就帶你
回去。看來他照顧得不錯。聽你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應該好多了吧！」

「嗯，沒事了……謝謝。」柔腸百轉，心又泛起一圈圈的酸楚……

「該謝的是他，這麼體貼用心的男人現在不多見了。蒼，眼光別太高。」

我苦笑。「是他的眼光高……他看不上我。」

素還真大笑。「他若真對你無心，還會這麼擔心憂急，徹夜守著你？蒼，
聰慧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連這麼明顯的愛意都看不出來？」

我又是一怔。

「蒼啊，別擺少爺架子，他好歹也辛苦了一夜，要好好『補償』人家喔！」
素還真笑著收了線。

「我哪有擺架子？是他自己不要我……」我低聲對著話機嘆道。

回頭看向浴室。

大驚。我瞠大眼。

不知何時起，他已經站在那裏。

四目對望，他的眼神中情緒複雜。有訝異、有困惑、還有我說不出的……

是情意？

「你……你……」我一時語塞，腦子一片空白。

事情怎麼會是在這種情形下……該怎麼向他解釋，這一切只是素還真的
幻想？

他照顧我只是因為我們從小就認識……對吧？

……藺，沒錯吧？

他一動也不動地立在門邊，就這麼靜靜凝視著我。

我垂下眼，偷偷拉上被子，轉身背對他，慢慢縮進被裏，蒙住頭。

這樣子很窩囊，我知道。

但是我沒有勇氣面對那雙晶瑩燦亮、剛烈正直的雙眸。

他知道了……知道他視為至友的人，原來一直暗戀著他……

萬一，(以他好惡分明的個性來看……)

萬一，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了，甚至得搬出去……再也見不到他……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