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看見她,手裏不是端著剛煎好的藥,就是特別準備的膳食。雖然整天忙碌,晚上偶爾還要見客,美麗的臉龐卻不見一絲倦意或不耐,甚至可說是詭異的愉悅……
從侍女口中隨意探聽,伶仃已知那病人是玉柳的恩客之一,而且是她極為看重的人。玉柳為了照顧他幾乎謝絕所有客人,除了一些不得不見的麻煩人物之外,這一個月來簡直就是深居簡出,隨時隨地都陪在他身邊。
送飯來的侍女曖昧地嬌笑著:
「不知道是哪家公子這麼有福氣,小姐可是衣不解帶的親侍湯藥,連我們都不給見呢~~~」
鬼伶仃突然想起此刻不知人在何處的問天譴。
如果二哥知道玉柳對別的男人也這麼好,他會怎麼想?
自己對二哥能不能做到像玉柳一樣的貼心?
除了玉柳,那姓秦的藥師也常常來訪。
他來的時候,伶仃總會在院子裏聞到一股淡淡梅香,夾雜在藥香間幾乎隱不可辨,卻又縈繞身旁,久久不散。這香味他彷彿聞過,記憶卻又縹縹緲緲,抓不到、想不著,只是隱隱覺得熟悉。
偶爾,他也會來敲伶仃的門,給他一些補氣養身的藥。雖然口氣淡漠,但伶仃看得出來那些都是極為上等的藥材,他不善言語,臉上的感激卻是顯而易見的。
今晚,藥師彷彿興致好,問著能否進來叨擾一杯茶,閒聊幾句。伶仃自然應允,便準備了熱水茶具,在前廳坐定。
說要閒聊,那人望著伶仃卻又不言不語,只是眼神複雜,讓伶仃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吧,客人不說話,他只有隨便找話題了。
「隔壁的病人可好多了?」
「嗯。連月來的休養和照顧,已好了大半。現在就等他自行調息內傷,還需要一些時間。」
藥師說著連連輕咳,伶仃蹙眉。
「這陣子玉柳和藥師都辛苦了,自己的身體也該顧著,別讓自己累倒。」
「多謝四島主關心。」
然後,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就在一泡茶要結束之時,藥師突然開口:
「四島主可知二島主的下落?」
伶仃一怔,「為何有此一問?」莫非此人連地獄島的變故都一清二楚?
彷彿看出伶仃的疑問,藥師淡淡一笑:
「不瞞四島主,吾與二島主和三島主皆是舊識,地獄島的變故三島主已約略告知。」
伶仃點點頭,「我被三哥救來此地之後一直在養傷,外界之事一概不知。對了,那三哥的下落你可知情?」
提到四非凡人,藥師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愧疚。伶仃心一緊,看著那人緩緩道:
「三島主受了重傷,此刻正在一安全之處靜養。」
「三哥為何受傷?」
「……救人。」
「救人?救誰?」
「一名該死之人。」藥師別過臉去。「此刻他傷勢沉重,不宜探望。吾會盡全力救他,四島主可以放心。」
「那……我可以問他是被誰所傷嗎?」能重傷三哥,此人必非泛泛之輩。
「……傷他的人也已經死了。」
「是三哥所為?」
「不是。」
「是大哥?」
藥師突然抬起頭來,眼神冰冷,厲聲道:「那種人你還認他是大哥?」
突如其來的指責讓伶仃一時愣住,對方也剎時明白自己的失態,嘴唇張開又合起,兩人就這麼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
伶仃輕輕一嘆:「是吾害了二哥和三哥。」
藥師凝視他良久,也幽幽嘆口氣:
「你實在太善良,難怪他的心裏只有你……」
伶仃聞言一震,「你……」他連此事都知道?
藥師淡然一笑:「吾說過,兩位島主和吾是摯友。因此,三島主的事你儘可放心。」
伶仃謝過了他,突然想起他最初的問題。
「那麼……藥師可知二哥下落?」
此話一出,藥師眼中笑意更深。
「不需擔心,時候到了,四島主自然見得著。」
說罷便起身告辭。
伶仃走到門口送客,正好見到玉柳衝出來,看見藥師便急道:
「他剛醒便要去找……」一眼見到伶仃急急收口,改道:「我勸不住他!你快來幫忙!」
說著又奔回屋裏。
藥師點點頭,伶仃正要回房,卻被挽住了手。他回頭對上一對秋水般清澈的鳳眸。
剎那間,腦海中浮現一個玄白雙色的纖瘦身影,靜悄悄地立於一片雪白梅林之間。
孤高、清雅,還有縈繞鼻間的梅花淡香。
他想起來了。
伶仃脫口驚呼:
「你是……」
接下來的話卻被對方的眼神截斷:
「只是一名該死之人而已。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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