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滄桑在島上的第三年下嫁夜帝聖閻羅。


以地獄島在武林中的份量,島主迎親本是一件大事,但地獄島行事向來低調,因此雖然島上張燈結綵,數百桌流水席狂歡多日,熱鬧不已,島外卻是無人知曉。


彼時十六歲的清秋已出落得猶如出水芙蓉,溫文優雅的舉止和清麗可人的容貌讓地獄島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愛慕者為之傾倒。



然而沉默的他成天總是跟在二島主身邊,名義上是和二島主學習武功心法,以及討論諸子百家之學。實際上他只是想待在問天譴身邊。


不知為何,終日惶惶不安的心總是一見到那人偉岸身影便緩緩沉靜、平復……



自從問天譴接下為他引氣護身的工作之後,為了方便施法及觀察他的病情變化,很自然地他就搬進問天譴的寢居同住。


運功時,兩人同坐一床,彼此皆須袒露上身,相對盤腿而坐。問天譴一手扶著他瘦小的肩以防他昏厥,另一手輕輕按壓在他的百會穴,將自身真氣慢慢渡進少年體內。約半炷香之後,他會放倒少年讓他平躺,然後那溫暖寬厚大手便緩緩遊走全身,低沉的嗓音同時一一解釋著穴道的名稱,要他牢牢記住位置,並感受真氣的流動……


對年方十三的他來說,兩個男子之間這種舉動並無任何曖昧之處。但是一年年過去,到得十五六歲,他已進入青春期,不僅身體產生變化,更從平時大人們的對話中略略懂得男女之間的情事,而和問天譴之間的肌膚之親,也就漸漸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


所不同的是,他那七巧玲瓏,晶瑩剔透的心思,敏銳地捕捉到男人似乎對他也有異樣的情愫。


問天譴是個沉著穩重的男人,而當時的他,只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於是,兩人的關係就這麼不上不下地,日復一日地進行著如此親密曖昧的行為。



終於有一夜,當問天譴的手像往常一樣托住他後腦要將人放倒時,他輕輕搭住男人的手腕:
「二島主……」


「嗯?感覺身體有何異樣?」前日裏四非凡人又溜出島外,問天譴身兼數職忙得不可開交。因為分身乏術連清秋每日要驗收的功課也只有暫時委託大哥聖閻羅代勞。但是運功療傷的事非同小可,因此即使再疲倦,每夜臨睡前他仍然耐著性子為少年施法。
 
連續幾夜熬下來,他看著男人眼眶裏越來越明顯的血絲,不知怎地,心竟然抽痛起來……


「不……」他低下頭,順勢倚進問天譴微微冒汗的小麥色胸膛。男人身上有海風的味道,他的性格一如浩瀚海洋,震怒時如驚濤駭浪,足以力擋千軍。沉靜時卻是深不見底,就連日日相處的他也常不明白這男人的心思……


靜夜中,問天譴默默擁著他。剛施法時為了讓少年認清自己的穴位,他總特意在床頭放上一支燭臺。運功時兩人體溫本就會升高,有燭臺在旁更覺燥熱。一個時辰下來兩人總是汗流浹背,還得勞煩男人將他抱到後山溫泉淨身。


後來清秋對穴位都摸熟了,便主動吹熄蠟燭,從此兩人就以月光為輔,不再點燈。


「有話不妨直說。」問天譴輕輕拍他,彷彿鼓勵。


「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自行運功,不需島主再如此費力?」


「……何以有此一問?」
可能是連日疲累,問天譴低沉嗓音帶著微微沙啞,此時聽來更是讓人心跳不已。


少年閉上眼,感受那人圈住自己身子的結實臂膀,和他寬厚溫暖的胸膛。
「我只是覺得……讓您這麼辛苦,實是過意不去……」


問天譴點點頭,順勢將人放倒,俯身望著少年,溫聲道:
「不需多慮,吾自有打算。」


兩人的鼻尖相距不過一指,他溫熱的鼻息拂過少年臉龐。朦朧月光下,清秋只看見一對熠熠英眸在黑暗中溫柔地凝視著他。那深邃眸中寫滿他讀不出的複雜情感,卻讓他呼吸加速,連心跳都亂了節奏。


不自覺地,他閉上眼,仰起了小臉。


肩上的大手倏然緊了緊,他的心也隨之狠狠抽痛了一下。


男人彷彿猶豫著,少年的心也隨著懸在半空中,他不自覺地屏息以待。


在唇上感受到溫熱壓力前,彷彿只是數秒,又彷彿等待了一個世紀。


感覺那人用舌尖微微撬開他顫抖的唇瓣,先是吮著吻著,彷彿品嘗著上等佳餚。


少年輕輕一聲嚶嚀,似是喜悅又似低泣。


耳畔隱約聽見一聲輕嘆。


然後,就是長驅直入,毫不容情的掠奪。



 ※                                 ※                                 ※



隱居在冷峰殘月的漫長歲月中,寂寞侯在夢中經常回到這甜美的一幕。


那是他的初吻。


雖然已近百年,當時的感覺依然歷歷在目。他見到自己徬徨無依的細瘦雙手緊緊攀著那人寬厚的肩,薄弱的身軀因為承受不住這巨大的狂喜而簌簌顫抖著。


淚水順著眼角靜靜落下。等待的心終於不再惶然。



但問天譴並沒有繼續。


當他的唇離開全身無力的少年時,他的掌已蓄滿純正罡氣。他將努力喘息的少年翻過身去,厚實大掌拍著背緩緩為他順氣,柔聲道:
「專心調息,今晚由吾一人進行即可。」



之後,他們一直不曾越過那道防線。


也許是問天譴顧慮他的病體猶虛,也許是他的顫抖和淚水讓男人猶豫。總之,除了越見纏綿的深吻和愛撫,他們之間一直是清白的。



但莫滄桑不相信,聖閻羅也是。



在他們眼中,他是齷齪不堪的人。


到最後,地獄島已經容不下他。


於是,他只有離開。



 ※  ※  ※



在後來的日子裏,寂寞侯常常想著,若是當時他們之間有人多鼓起一絲絲的勇氣,跨過那條本就不存在的界線,今日留在他身邊長相廝守的人,會不會有所改變?


想了又想,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從不曾有絲毫差誤的他卻總是難以下定論……



也許,內心深處他早已知道,不管人事時地如何運轉改變,結果都還是會一樣……



畢竟,他是文武冠冕寂寞侯。他有他必須堅持的理想。



而他,是地獄島二島主,『天無私意,伐無私刑;罪劍問生,天譴判死。』



他是罪劍,問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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